杜立三。 对朝廷招安这件事儿。 头一个是不幸。 后面还有点儿信。 因此是犹豫不定啊。 冲手下人一摆手。 让他们都出去。 转过身来, 向老高头儿赔礼道歉。 大伯。 我们吃这碗饭的人呢, 都粗鲁。 方才有十里之处, 万望莫怪我呢。 也是跟您开个玩笑。 哎。 我李三呢? 这玩笑可开不得。 刚才我这一股火儿好悬没归了位。 我70来岁的人了, 你说这犯得上吗? 李三, 当然, 我也同情你。 你吃这碗饭不容易。 难免呢, 对什么事情都怀疑。 是不是? 你讲话了, 画龙画虎难画骨, 备不住我这老糟头子来骗你来了。 李三, 你放心, 上有天, 下有地, 当中有良心, 我要是骗你, 我说半句瞎话, 让我不得好死, 让我落个双眼瞎, 让我断子绝孙, 哎呀, 别, 别严重了。 老伯言重了。 我相信这完全是真的。 不过, 咱爷儿俩无话不谈。 我就对这个张作霖。 我恨。 我们俩是水火不同炉啊, 有他跟着在里边儿搅和, 我有一种反感。 孩儿啊。 张作霖哪一点对不住你? 你为什么这么恨他? 他问。 What? 你要叫我说嘛, 我还说不出来。 我总觉着张作霖这个人笑在脸上, 坏在心里。 那这小个子不是个好探路的人物? 诶, 总而言之, 我们俩就是不对路。 一有他掺和着, 我就总觉着这没好事儿, 哎呀, 号儿啊。 不能从印象出发, 也不能意气用事啊。 我不是偏袒张作霖。 我跟你们两家都是一样的交情。 我发现张作霖是个好人呐, 嗯, 对, 你是实心实意公开, 我告诉你。 这次我之所以来, 就是他求我来的。 因为怕你怀疑。 才凭着我这个老脸。 来跟你接接头儿打个招呼, 也就是说叫你吃颗定心丸。 孩儿啊, 你可不能因小失大呀。 朝廷招安, 这是好事儿。 你如果不吃这碗绿林饭了。 你就走到正路上去了。 身为七营统领, 这可不是个小官儿啊。 那是国家的命官。 你说这有什么不好呢? 你何必因为张作霖的事情斤斤计较? 这不叫因小失大吗? 再说, 张作霖能左右得了朝廷吗? 你当官之后, 他干他的, 你干你的。 能行风的行风, 能行雨的行雨, 是骡子是马, 牵出来溜溜。 你对他何必存在偏见呢? 嗯。 好吧。 您呢, 别着急。 您就住到这儿。 容我好好考虑考虑, 再给您一个答复。 不行。 时间不能拖太长了, 明天我就听你的回话。 行就行, 不行就算了。 人家那面儿还等着我回去听信儿呢。 那好。 明天这个时间, 我肯定给您答复。 吃喝完毕。 杜立三陪着高占山。 先到外边儿转了一圈, 也没什么好看的, 然后把老头儿送到下处去休息。 杜立三回来, 马上召开紧急会议。 四梁八柱。 手下的谋士, 他信得过的人都参加了。 当场, 他把这个事情跟弟兄们一说, 争取大家的意见。 宋庆连头一个发言, 这狗头军师。 最奸不过了。 因此, 他说话那是举足轻重的。 杜立三静静地听着。 当家的。 我看这是一计。 咱们千万不能上当。 但有一点我必须交代清楚。 老高头儿是好人, 说的是实话。 他也受了张作霖的欺骗。 不然的话, 他不能着那么大急, 上那么大火。 我相信我的眼力。 我察言观色, 看的清清楚楚的。 恐怕归宗啊, 咱倒霉都倒到张作霖身上, 这小个子肯定没安好心。 不定跟官府他们怎么商量的, 要把当家的骗进新民府, 然后把你收拾了。 根据是什么? 根据那多了。 当家的, 你是知道的, 我们绿林英雄死到官府手里的。 何止是一伙儿。 有多少接受招安的说的是甜言蜜语, 结果怎么样? 枪支缴械, 东西没收, 把人给分散, 然后挨个儿收拾。 到了那时候, 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啊。 你想想苏大麻子怎么死的? 李天脸子怎么死的? 镇关东怎么死的? 不都是走的这条路吗? 当家的可要多一个心眼儿啊, 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。 有人呢, 不同意宋庆莲的看法。 当家的, 我看这个事儿不是假的。 那么作为朝廷, 有的是军队? 他诚心要收拾你。 调个万八的军队把你踏平了就得了呗。 何必脱了裤子放屁费这道手续呢? 再者, 一说了。 咱们吃这碗饭儿也不是太容易的。 当家的我认为机会不能错过呀, 要坐失良机也是千古遗恨啊。 结果这二十来人呢, 说什么的都有。 杜立三这心里就开了锅了。 2个小时过去了, 争论的没有头绪。 后来, 杜立三突然想起件事儿来, 这么办吧。 大家不必争了。 我先提一下。 真的也罢, 假的也罢。 我现在心里头不落挺。 说实话, 我也愿意接受招安, 谁不愿意堂堂正正做个人? 有哪个愿意躲到旮旯里装鬼? 我要当了大官, 你们不跟着也沾光吗? 把贼皮扒掉了。 吃几顿舒心饭。 再有说了。 他张小个子有什么能耐? 扒了贼皮, 摇身一变成了五营统领。 我从内心往外, 我不服他。 可现在呢? 官府要任命我为七营统领, 比他高这一块。 倘若是真的, 我要不干。 我得后悔一辈子。 那怎么办呢? 为了试试这个事儿是真的是假的? 他张小个子在里边儿倒霉捣鬼。 我打算这么怎么怎么怎么怎么怎么办。 你们大家同意不? 哎呀, 当家的高太高了。 就按您的主意办吧。 杜立三点头, 散会。 第二天, 把高占山请来了。 杜立三毕恭毕敬, 说话非常客气。 老伯。 感谢您的盛情。 对于朝廷招安之事, 我跟弟兄们商议过了, 大家全同意。 哎呀, 高占山的心也放下了, 孩儿, 这就对了, 识时务者为俊杰嘛。 不过。 我还有个要求。 什么要求, 你说吧。 我对这个张作霖始终放心不下。 我怕他从中捣鬼。 他要是出于真心, 像他信上写的那样, 拿我当亲哥哥, 对我父亲如何敬重, 如何感激。 既然这样。 我要求他单人独马来一趟三界沟。 他来请我。 那这个事儿就定了。 他如果不敢来, 说明他心虚, 说明里边儿有鬼。 这件事情我不能答复。 这。 哎呀, 立三呢, 这个条件有点儿苛刻吧? 他现在是朝廷的命官呢。 那个事儿多了。 他能不能为你的事情把旁的事儿全推开不管呢? 这, 这, 老伯, 我不管他。 我就这么个要求。 他不来, 这事儿就告吹。 请您原谅。 好吧。 我把话给捎到。 至于他能来不能来, 那是他的事儿, 我是一手托两家呀。 既然没什么可商量的了, 我现在就告辞老人家。 您这么大年纪了? 颠簸劳碌, 我实在于心不忍, 将来我再报答吧。 我也不挽留了。 送客。 杜立三带着人亲自把高占山送出山口外, 看着老头儿上了车, 这才挥手告别。 老头儿在往回走的路上啊, 骂杜立三他妈这个小子。 难怪都说比狐狸还奸。 你说提的这叫什么要求, 他根本做不到的事儿。 看来啊, 他是不想接受招安, 利用这个条件把这事儿弄黄了。 再者, 一说张作霖肯定不能来。 说也是白说呀。 就这样, 老头儿胡思乱想着回到新民府。 到家呀, 张作霖领着孙烈、 陈唐二虎等人都在这儿等着呢。 天天到这儿聚会, 听老头儿的回信儿。 今天高占山回来了。 大家全跑到院里头迎接。 张作霖亲自搀扶着让老干爹进了屋。 老头儿进屋之后把大腿一拍。 孩儿啊, 你们都等急了吧? 这事儿我办了个半拉铲子。 什么叫半拉扇子, 就是盛了一半儿, 黄了一半儿哦, 您别着急。 慢慢说, 究竟怎么回事儿, 诶, 我不瞒着, 是这么这么这么这么回事儿。 杜立三提出一个条件。 叫你亲自去一趟。 孩子, 你能去吗? 这不跟没说一样吗? 谁也没想到, 张作霖站起来了, 仰面大笑, 哈哈。 老干爹。 您猜错了。 他不是叫我去一趟吗? 我还真愿意去一趟, 这事儿定下了。 我马上准备就起身, 呃。 孩儿啊。 他对你成见可极深呢。 把你那信都扯碎了。 可我问他, 你为什么把他得罪的那样, 他也说不出个子乌卯酉来。 总而言之, 他就是恨你。 像他们那伙儿人瞪眼可就宰活人呢。 你们都年岁不大, 到那块儿话不投机, 要说翻了你干去那吃亏的。 雨婷啊。 事关重大, 你好好想想再做决定不? 定下来了。 我什么也不怕。 我心怀坦荡。 我让他进朝居官有什么不好? 至于他怀疑我这, 他恨我那, 那是他的事儿。 我为了朝廷尽忠, 就是发生危险也没什么。 决定了, 明天我就起来。 诶, 高占山还真没想到。 张作霖能去? 可众人下去之后, 孙烈臣、 张作相、 穆怀义等人把张作霖围上了, 说什么也不同意呀。 孙烈臣是头一个反对兄弟。 你闹着玩儿呢。 杜立三是郎。 那时候想收拾你几次, 你大难不死, 现在送到门上去。 怎么了? 你现在是朝廷的命官? 他是土匪。 你还亲自去一趟? 冒这个风险犯不上啊。 张作霖点点头, 各位啊。 话不能这么说。 我们是不是想为朝廷立功啊? 杜立三不接受招安, 咱们就得硬打。 打肯定打不过人家。 伤兵损将就得担责任, 恐怕我这5营统领也就做不长了。 你们跟着一堆倒霉想要立功? 就得豁出一头去, 舍不得孩子, 套不来狼啊。 我不这样做, 就不能取得他的信任, 他就不能上当, 我看这买卖还合得来。 谁也甭劝我, 我意已决, 非去不可。 唐二虎知道他的脾气。 兄弟。 为了防备, 万一我领一营人给你保镖怎么样? 他要不动你算他小子聪明, 他敢动你一根汗毛, 我他妈踏平他三截钩不行。 不行啊。 一兵一卒我都不能带。 杜立三在沿路之上肯定撒下耳目, 我们这儿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。 军队兴师动众的, 一开出去, 就说明我们心里头发虚了。 那事儿啊, 就办不成了。 就豁出我一个人去了。 你们就听信儿吧。 我估摸着。 我也不见得非死到三街口。 我尽量把这个事情办成。 大家知道张作霖有一套。 当天晚上, 张作霖向知府曾运做了禀报。 曾运一听, 朴大直称赞。 张统领一身都是胆呢。 也替他捏着一把汗。 但事到如今。 也不得不这么做了。 张作霖把家都做了安排, 第二天谁都没带, 一人一匹马。 就按照杜立三要求的那样, 起身离开新民府, 赶奔三界沟、 青马坎。 这个一路上啊, 张作霖这个心里乱七八糟的。 首先想到的是谁呢? 是他干爹。 杜老判。 这个杜老判对自己有数次救命之恩。 每一次进三家沟, 都是杜老太热情款待自己, 有了困难人家帮忙。 假如说老干爹现在还活着的话。 张作霖是高低, 不能干这个事儿。 宁愿抗旨不遵, 宁愿掉脑袋, 不能忘恩负义。 那不得顶风臭着80里。 任人唾骂吗? 连人味儿都没了。 可现在, 老干爹不在了。 已经去世4年了。 对杜立三来讲。 张作霖也存在点儿顾虑。 呃, 毕竟杜立三是杜老判的儿子, 他再不是东西。 一笔写不出俩杜字儿来。 所以他就盼着别人去平三界沟, 别人去打杜立三。 这事儿尽量自己不沾边儿。 可没想到事不从心。 偏偏这个事儿落到自己头上了。 那么收拾杜立三, 他也没什么太顾忌的。 总觉得对不起死去的干爹。 在这舆论上好说不好听。 他左右权衡利弊呢。 还得是公大于私。 还得给朝廷尽忠。 所以他这个顾虑啊, 也就逐渐打消了。 张作霖又一想, 不毒不狠不丈夫? 心慈面软, 做不了大事儿。 特别是杜立三这种人。 要把他给消灭了, 给本地算除了一大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