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作霖跟老长头儿正要吃晚饭。 就听见门口人喊马嘶啦哒哒呀呀呀呀。 我这是收一桩子吗, 就就这。 能他妈治好吗? 瞎猫碰死耗子吗? 这阵儿了找谁去让他给试试? 他能给治好了, 咱哥们儿能亏待他吗? 治不好他就废了他。 对砸门不拉不拉不拉没。 屋里有人没? 老长头儿赶紧放下饭碗, 把门儿开开了, 往外一看呢。 就迈不动步了。 张作霖回头一瞅, 门外头站着五六个大汉。 五六匹马。 再看这几个人, 穿衣打扮与众不同, 戴什么帽子的都有, 穿什么衣服的都有, 有的穿着大皮靴, 有的穿着胶皮水袜子, 还有的穿着圆口的布鞋, 不过收拾的都挺利索。 为首这人好像半截子黑塔相似, 比张作霖能高了两头半。 这脑袋比常人要大, 着3号四棱子脑袋, 方下巴多少有点挖口脸, 两道云眉, 一对大蛤蟆眼, 岁数不大, 但是留着连鬓勒腮的胡子茬。 再看外衣敞着腰带子上斜插着两只德国造大镜面。 裹腿上插着手叉子。 明白了, 土匪。 那年头儿, 胡子土匪到处乱窜, 到处横行, 老百姓也司空见惯了, 老长头儿也没少见过胡子, 但是他今儿个怎么这么害怕呀? 他一看, 为首, 这黑大个非是旁人, 正是辽西巨匪杜立三的部下, 此人姓汤, 叫汤二虎。 本名叫汤玉麟, 他是巨匪头子杜里三手下八大炮手的头一个。 这唐玉麟性如烈火, 杀人不眨眼呢。 要提起他来, 本地没有不知道的。 连官府脑瓜仁儿都疼啊。 说上哪儿去就砸窑, 说到哪儿做买卖, 兔兔你就是个钉儿啊, 那官府的人是望风而逃啊。 今儿不知道为什么, 这位杀人的祖宗带着几个弟兄。 到他们这儿收一庄子来了。 哎呀, 我的娘啊, 老长头儿一想, 这是飞来横祸呀, 这帮人才不讲理呢。 有时候笑着就把人给鼓捣死了。 但是也没办法了, 老头儿迟愣了片刻, 赶紧躬身施礼, 哎哟, 各位好汉有事。 唐二虎迈步就进了屋了, 抬起一条腿来, 蹬着板凳, 那只手叉着腰。 我说谁是兽医? 谁是啊啊哟哟, 他, 他就是说着话把张作霖叫过来了。 唐二虎把嘴一撇, 牙一呲, 满脸的瞧不起, 切。 我, 你是兽医啊。 你们真能骗人呢, 弄个小毛孩子冲兽医, 你会什么诶? 张作林就不爱听。 心说这人说话真不讲理呀啊, 也难怪胡子, 他能讲理吗? 惹不起张作霖规规矩矩点头一笑, 嘿, 反正我学过这个, 呃, 能治好, 治不好我也不敢说, 那你他妈就别干这一行。 我这马有病了, 你给我治治, 我告诉你, 给我治好了, 爷爷要高了兴, 你小子发了财了。 话又说回来了, 要治不好, 今天我就把你抠了, 抠了是土匪的黑话, 就是把你整死。 拿枪把你毙了。 老长头儿一听, 啊, 那哪行啊, 谁惹得起? 诶, 我是好汉。 他也年轻, 虽然学过兽医技术, 不成啊, 您能不能高升一步, 您到那十字街那块儿跟我当家子, 也姓常, 也是寿一庄子, 他那个手艺挺好, 您是不什么? 你还往外支我吗? 我腿都跑细了, 今儿个给治也得治, 不给治也得治, 走, 给我出去。 这哪是求医来了? 这简直是抓犯人来了, 老长头儿紧冲着张作霖挤骨眼儿, 那意思, 别得罪孩子, 惹不起呀。 张作霖多聪明啊, 点点头, 拎着灯到了外头了, 让他们把牲口牵到院儿里头。 张作霖就问, 呃, 哪匹马有病? 你瞎呀, 看看, 就这匹马, 因为天黑不得眼目。 张作霖提着马灯一照, 有一匹大枣红马, 哎呀, 这马可真好啊。 可惜是有病了。 嘴角吐白沫, 鼻涕流了多长? 摘摘晃晃那些人, 牵的牵, 架的架, 扶着的扶着。 唐二虎就问。 你看看。 这是我的坐骑, 到底得什么病了? 您别着急, 我检查检查。 张作霖呢, 还真就认真了, 检查了半天也没检查出有什么病来。 哎呀, 作霖心中暗想啊, 书到用时方恨少啊, 悔不开我把这手一扔了, 我跟我后老好好学学有多好啊, 这有他在, 这不成问题。 唐二虎在旁边瞪眼看着, 有点儿不耐烦了, 怎么看出病来? 没看这意思? 这生个没病没病没病, 怎么这模样儿? 诶, 你不瞪眼唬人吗? 您别着急。 我再仔细检查检查啊。 张作霖提着个马灯照老半天, 听听这, 摸摸那儿, 最后他把牲口这下巴周起来。 仔细往鼻子眼儿里头看。 后来他心里头明白了哦。 这一定是有人呢, 跟这位过不去, 调理头动了手脚了, 这牲口没病, 鼻子眼儿里头给塞上东西了。 张作霖进屋拿出一把大竹子镊子, 捅进这牲口鼻子眼儿, 这牲口不让捅啊, 多少个人掐巴着。 掐住了, 往外一拽, 是烤糊了的红辣椒。 你看张作霖呢, 岁数不大, 经验挺丰富, 他听他后老儿说过, 过去有人调理马贩子。 就用这种缺德招儿, 把这红辣椒烤糊了, 塞到牲口鼻子眼儿里头, 多壮的牲口也受不了, 到时候水草不进。 四肢瘫软长了, 这命就交代了。 所以张作霖得根据这个经验, 这么一试验, 还真是这么回事儿, 然后把牲口拉到后院儿好好遛了遛, 又开始印了印, 天四亮不亮的时候。 伤口的病好了。 其实没病, 有人调理唐二虎, 唐二虎一看, 哎呀, 行啊, 小老弟儿。 真是妙手神机耶, 哈哈, 行行行行行, 你可帮了我的大忙了, 说着话, 在怀里一伸手, 掏出一大块银子来, 梆往桌上一摔。 怎么样, 够意思不? 老长头儿过来了, 把银子捧起来, 好汉, 好汉爷, 我们应该给您办事儿, 这钱我们可不敢收, 怎么的, 嫌少吗? 不不不, 没那意思, 您, 您是好汉豪杰, 您这钱来的也不易, 再说我们也没给喂药, 也没费多大的事, 也不在乎这俩钱儿, 好汉爷, 您, 您把钱收起来给弟兄们花吧啊, 张作霖也这么说。 就这么一来呀, 唐二虎的心一翻个儿, 他一瞅, 这爷儿俩不错呀, 妈巴子的。 我说, 老头儿, 你姓什么? 我姓常, 叫常泽春, 号叫雨农, 这是我张儿子, 叫张作霖, 人们都管他叫张老疙瘩。 啊, 记住了。 他回头跟那几个土匪说, 听见没, 替我记着点儿啊, 回去见上大横把, 得把这儿说一说, 大横把谁? 刘心巨匪杜立三。 手下柳子1000多人, 那官府瞪眼儿超不了, 威震辽南, 无人不知啊, 唐二虎就是他手下的人。 那几个小匪徒也点了点头, 哎呀, 唐二虎一听。 他不要钱, 这事儿不好办。 我说, 这么办吧, 钱我是不能往回收啊, 给是给病了, 往后我还要常来给牲口治病, 我小老弟, 咱交个朋友吧, 怎么样? 张作霖点点头, 我自然就得高攀了, 好, 我姓唐, 叫唐二虎, 记得住不? 诶, 记住了, 记住了, 今后咱们常来常往走了。 说着话, 飞身上马, 一溜烟儿。 就离开高坎镇。 老长头儿一看他们真走了, 回到屋里瘫软的炕上起不来了, 张作霖要出了一身透汗呢。 干爹。 您怎么吓成那模样啊? 哎呀, 这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啊, 孩子, 这唐二虎可惹不起呀。 这要给他牲口要治不好, 咱爷儿俩甭想活命, 他家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了。 高坎镇有奇勋, 他全部放在眼里头, 官军要听到他的名字, 是望风而逃, 何况咱手无寸铁的老百姓。 哦, 这人这么能耐。 据我所知, 你知唐二虎哪的人吗? 热呵的。 他们家里, 他爹就是个马匪, 他这几个弟兄也是虎子, 他们在热河一带横行啊, 专墙蒙古马帮。 后来我听说他们捅了娄子了, 把一个蒙古叫达尔汗王的马队给劫了。 达尔汗王急了。 吩咐一体严拿, 最后也不知道谁给泄了密了。 人家蒙古马队去了, 给贼窑包围了。 就跑出一个唐二虎, 他们一家人全叫人抓住。 给送到刑场上, 咔嚓咔嚓, 拿铡刀都给扎了, 这唐二虎自从到了咱们辽南。 也拉起一帮来。 听说在红罗燕一带, 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又投靠了大横把杜立三, 现在是杜立三手下的大红人儿啊, 八大炮手头一个经常在这一带溜达呀。 我说老疙瘩, 往后见着他可千万多加小心呢, 诶, 我知道了。 张作霖心里说话, 哎呀, 挺有意思的啊, 这当胡子这玩意儿也不错呀, 骑着马满天飞呀。 谁也管不了他。 大把金, 大把银, 嗯, 将来要有机会呀, 我也得干个这行, 要不等张作霖以后也拉起柳子当胡子来了, 这阵儿就有了基础了。 闲言少叙, 光阴似箭, 日月如梭。 张作霖长到17岁, 身高一米五七。 跟几年前大不相同了。 十七八岁的人就成人了, 可以后呢, 张德立也不长个儿了, 就停到这儿了。 小伙儿长得虽然不是俊美, 但是也拿得出去, 小眼睛不大, 挺有神, 大辫儿梳的挺光溜。 这个跟当初不一样, 鸟枪换炮了, 这寿衣桩子没少挣钱, 从里往外, 从头至脚也就穿上细部衣服, 腰里揣着银子, 出入饭馆儿也算人五人六的了。 那么在此期间, 张作霖也回家去过几趟, 把积攒俩钱儿也送到母亲首领, 他母亲王氏自然是高兴, 望子成龙嘛, 盼着他回家团聚。 张作霖说, 娘啊。 我也老大不小的了, 在高坎混的不错, 你说我回来干什么呢? 您等着我再多攒点儿钱, 咱们家够过了, 我一定回来。 他娘一听他说的也在理儿, 嘱咐儿子走正路, 千万别学坏。 张作霖点头, 又回到高坎。 说不学坏呀, 不可能啊。 在那个社会环境的熏陶下, 很难做好人。 就拿高坎镇来说, 小戏园子、 茶馆儿、 挂摊儿、 饭馆当铺应有尽有。 入夜之后, 华灯初上, 跟火龙相似, 小小的一个地方, 光窑子就有几十家, 另外东头西头一拉溜有十来个大宝鱼。 每一天的宝局里都是高朋满座呀。 这人吃饱了喝足了, 不干别的, 不是逛窑子就是耍钱。 那么张作霖光身儿一个, 手头也比较富裕了, 他能闲得住吗? 没事儿也到宝居溜达。 你说一开始啊, 是为了看看热闹, 小的溜的玩玩儿, 过过瘾, 日久天长, 中了毒了, 不玩儿啊, 不行, 闹心呢, 那会儿。 所以张作霖把积攒的钱揣到怀里, 诶, 这两条腿不由自主的就进宝玉。 追着保局的人也认得他了。 都管他叫老疙瘩, 哎呀, 老疙瘩来了, 来来玩儿去吧, 这来这来这来, 诶诶来来来来。 进赌场的人10个得10个数。 张作霖也不例外呀, 好不容易攒的钱都送到这儿了。 有时候, 张作霖恨自己。 干脆别玩儿。 赌场没有好下场啊, 我爹不就这么回事儿, 真格的, 我还走他那条路吗? 不, 有一阵子他没玩儿, 诶, 就积攒了一百两银子, 在那个年头, 一两那是一笔巨款呢。 就是给地主家扛活365天, 一年到头只能挣五两银子, 赶一年大车只能值七八两银子。 那十两银子就能买几个大牲口, 一百两银子那就能盖房子置地, 正经像样了。 张作霖一想啊, 带着一百两银子回家。 我后老我娘我姐不定多高兴, 我们家的房子太破了, 回去就盖房子。 然后再置他50亩好地。 从今往后走正路了。 让我娘过几天舒舒服服的日子。 他把这行头也换了, 把行程的日期也定了。 老头儿呢, 听说干儿子要走, 难舍难离, 还请儿子吃了顿饭。 张作霖要走的时候, 得到街上转悠转悠, 给娘捎点儿什么东西, 给姐姐捎点儿什么, 可这两条腿一拐弯儿又进了宝局。 这家保局在高坎镇上是头一家。 40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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