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江走进浔阳楼。 这家真不愧天下名楼, 江州第一把子大饭庄。 那屋里头宽敞明亮, 空气新鲜。 4白落地。 红瓤的大地板都能照进人去。 这还不说。 桌椅板凳都是硬木雕刻。 用大漆漆了多少遍, 都跟镜子面儿似的。 墙上挂着挑山对联, 名人的字画。 这哪是饭馆儿? 分明是大客厅啊。 可是吃饭的人呢, 微乎其微。 花不起钱呢。 到这门口就吓住了。 那么现在不也这样吗? 你要出差, 到外边儿一瞅, 几星级那大宾馆。 你也不敢进去。 住一晚上就好几百元。 门前再站着2位打立正开门儿的, 更吓的不敢进去了。 啊, 古代也是如此啊。 你腰里头金银带的不够数, 不敢进来, 再说也舍不得。 宋江则不然呢? 他早就想开了, 我这命是捡的。 活一天, 我赚一天。 我腰包里头有的是钱。 该享受我就得享受, 享受。 吃这么一顿也值个儿。 伙计穿绸裹缎。 收拾的干净, 长得也漂亮。 过来, 赶紧擦抹桌案。 但是一眼就看出来了, 宋江是配军。 2峡。 带着金印呢, 你这玩意儿真讨厌。 洗洗不下去, KK不下去。 要贴俩膏药也不像那么回事儿。 所以宋江也就豁出去了。 爱配军不配军。 谁爱看谁就看。 伙计赶紧笑脸相迎。 这位大爷。 您想吃点什么, 嗯。 把菜单子拿上来, 我点菜, 诶, 好了。 伙计听这边还挺内行。 精致的菜单往这儿一放。 宋江看了看, 点了8个菜。 冷荤热素, 煎炒烹炸。 另外。 单点的鲜鱼。 这块儿这个酒是非常好啊。 叫出门岛, 又叫十里透瓶香, 这酒在瓶里头装着。 你就能闻着香味儿。 宋江一尝, 这菜得胃, 酒也沙口好, 花俩钱值个儿。 今天反正也没事儿吃吧。 楼上没几个人儿, 显着非常肃静。 宋江一边吃着, 一边想心事。 站起身来, 背着手。 凭栏远眺。 脚下白浪滔天, 就是浔阳江。 江面上白帆点点。 远山近水, 空气怡人, 风景如画呀。 这风一吹, 这宋江酒劲儿往上一涌。 宋江跟那江水差不多了, 晃晃悠悠是心潮澎湃。 想的事儿太多了。 宋江心说。 我从小没了娘。 我爹拉扯我们弟兄成人。 我宋江年过30。 功名不就, 一事无成。 我白活了半辈子了。 我这么大岁数了。 要家室无家室, 要能耐没能耐。 相反, 刀伤人命。 刘备至此。 我老爹为我淌了多少眼泪? 我朋友为我着了多少急? 我是人吗? 呸。 我不够两撇儿啊。 我白活呀, 我呀。 宋江啊。 你觉着你自己人5人6的。 在人前一站, 很多人管你叫哥哥, 对你如此尊敬。 尊敬你什么呢? 我是空有其表, 无有其礼, 空有其名, 无有其实啊。 我狗屁, 不是啊我。 我后半辈子怎么办? 我怎么混? 这宋江就想起这些事儿来, 越想越别扭, 越想心里越难受啊。 他趴到栏杆上, 是放声痛哭。 伙计上来一看, 这客人哭开了, 也没敢劝。 蔫溜溜儿的又退出去了。 诶, 这人呢, 该哭的时候你得叫他哭, 哭完心痛快。 你要不让他哭, 诶, 嗯, 堵上了。 非窝囊出病来不可。 这宋江哭了好一阵子, 哎呀, 心不那么沉重了。 出气儿也觉着均匀了。 回到座位上接茬喝酒。 有那么句话。 酒入欢肠, 酒入愁肠。 欢乐的时候, 高兴的时候, 喝多点儿没事儿。 心里头要别扭, 心情要压抑, 喝酒非出事不可。 再加上这十里透瓶香, 这酒劲还大。 宋江喝多了。 就觉着头重脚轻啊, 呼呼的喘粗气。 自己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了。 他往椅子背儿上一靠, 往墙上看。 那个挑山也不出色, 对联也挺庸俗。 但是靠着左面儿粉壁墙。 呃, 刷的刷白。 那上头有很多人留下的笔迹。 那都是文人墨客, 一高兴了, 吟诗作赋。 留做个纪念。 人家饭馆的人是这样。 你要写的好的, 有价值的, 人家就不抹掉。 一般的呢, 隔几天人就粉刷一次, 就把你擦下去了, 上头有几处不错的。 字儿写的也好, 呃, 词儿也不错。 宋江啊, 有学问。 念过经史。 还下过一定的苦功。 宋江一看人家都留诗句。 我呀, 也别白来。 这次离开, 不定何年何月才能再到浔阳楼。 我也做个纪念吧。 想到这儿, 他吩咐一声。 拿纸笔来。 是来了。 伙计端了个方盘, 把文房四宝往这儿一放。 宋江摘摘晃晃, 把墨, 延农把笔告饱, 思索多时, 先打了个草稿。 觉着有几句不妥, 又删改了, 删改念了那么几遍, 觉着差不多了。 他站起来了。 把这草稿撕碎扔了。 提起笔来, 在粉壁墙上刷刷点点。 就写了一首西江月词。 这曲牌的名字叫西江月。 上边怎么写的呢? 自幼曾攻经史。 长成亦有权谋。 恰如猛虎卧荒丘, 潜伏爪牙忍受。 不幸刺文双颊。 那堪配在江州。 他年若得报冤仇, 血染浔阳江口。 哎呀, 这8句话可不太好啊。 宋江觉着挺得意。 写完了之后, 倒退了几步, 观赏多时。 满意地点了点头。 重新归坐。 觉着还没过瘾。 又琢磨下半截儿的词儿。 诶, 呆了一会儿, 有词儿了。 这回没用草稿。 提起笔来。 又在方才这8句话的后面写了4句话。 上写心在山东, 身在吴。 飘蓬江海漫插须。 他时若随凌云志, 敢笑黄巢不丈夫。 落款是郓城。 宋江坐。 然后投笔于岸呢? 越看越满意, 越看越高兴。 把剩下的酒是一饮而尽。 这下喝的太多了。 都到什么程度? 给了人家火气, 多少钱不清楚。 怎么下的浔阳楼, 怎么回的牢城营, 不清楚。 回到他那屋里, 一头扎到床上, 沉沉大睡呀。 到了第2天呢, 脑袋还疼。 他告了个假, 没起来接茬睡。 到下晌还不清醒。 浔阳楼上他怎么写的诗? 呃, 怎么个来龙去脉, 他都记不清了。 您说喝酒喝这么多有什么好处? 要不说酒能误事的。 安下宋江不说。 单说在大江的对岸。 有个镇店叫无为军。 好像是江州的卫星城。 这无为军地方也不小。 住着好几万人口呢。 可就在这个镇店上。 有个人儿。 这人姓黄啊, 叫黄文炳。 过去做过六品的通判。 现在是闲职。 空有其名, 没有衙门口, 在家闲呆。 可就是他在职的那时候没少捞钱呢。 买了房子置了地, 在无为军还开了几处买卖, 钱是不少。 这人呢, 他就是不知足。 有了钱了, 没功名, 觉着不满意。 你说我这个通判算什么玩意儿? 光有这官名, 没有衙属。 没有这个实缺呀。 我怎么运动运动打点打点。 我找个衙属啊。 找个好地方接茬, 再搂这钱呢? 我虽然做过官, 还没过够瘾呢。 他每天呢, 琢磨这事儿。 另外, 黄文炳这个人富而不仁。 他跟很多有钱人犯一个病。 对手下的人相当苛刻。 不杀穷人不富。 对, 那有权有势的。 他编着方, 打溜须, 拍马屁, 顺风接屁吃。 丑态百出。 对, 不如他的人百般挑剔, 踩到地上还得踹3脚。 年头多了, 老百姓一提起他来, 恨得牙根儿都痒痒。 可最近一个时期呢, 他又犯了官迷了。 老过江, 奔知府衙门跑。 他知道啊, 江州的知府是蔡九知府蔡德章。 掌朝太师蔡京的第9个儿子。 那多有权势啊, 诶。 要把他溜须好了。 他一句话。 我不就得到官复原职? 我就有了衙门了吗? 所以。 他把家里那个好东西啊, 没少拿到知府衙门去孝敬蔡德章。 这蔡德章也是见钱眼开。 所以跟他处的蛮熟。 这一天。 也就是宋江流反师的第二天。 黄文炳带了4个家人。 又带着不少礼物。 又花钱买了2颗好山参。 把家藏的两颗好东珠也拿出来了, 孝敬蔡德章。 上了船, 过了江。 人们抬着这些东西到了知府衙门。 正好知府没升堂, 他直奔后宅。 到门上没敢往里进, 一看门上有把门的。 跟把门的人一打听。 说我们知府大人今天有贵客。 正陪着贵客吃饭呢, 哦, 对不起, 对不起。 这小子挺知趣, 没敢进去。 抬这些东西离开知府衙门。 他又犯了愁了。 你说过江回家? 第二天再折腾来。 犯不上。 知府吃饭也用不了多长时间。 嗯, 我在街上溜达溜达。 等过一会儿我再去拜会。 让家人抬着东西。 他顺着江边闲溜。 就溜达到浔阳楼。 其实他常上这儿来。 一想这楼肃静。 我干脆在这儿吃点歇歇腿儿。 让家人在门外等候。 他上了浔阳楼了。 登上3楼。 伙计认识他, 哎哟黄大人, 黄大人您好您好, 请坐, 诶诶行行行行。 哎呀, 客人不多呀, 可不是这两天买卖非常萧条。 你想吃点什么? 他点了几个菜? 一般的他都不给钱。 伙计惹不起他。 对他呀, 还得格外加小心, 他要找你的毛病, 还够你呛。 所以给他做的菜。 牌儿都大。 数量比别人多得多。 把好酒也给他摆上来。 大人, 请用酒亲自给他满了一杯, 下去下去吧。 我一个人要肃静肃静, 是是是是。 火气退下去了。 这小子自斟自饮。 其实他也不饿。 喝着酒在这混时光。 站起身来, 背着手闲瞧。 哎, 转来转去, 转到粉壁墙这儿了。 哎呀。 几天没来。 增加了不少诗句呀。 这是出自何人的手笔呢? 他看了几样。 晃晃头, 冷笑一声, 哼哼, 庸俗, 庸俗。 不行。 比例也不够。 哎。 他的眼光就落到宋江提的诗了。 他一看, 是西江月。 呃, 比例苍劲。 有工夫有工夫啊。 看来这个人的书法。 很出众。 他看字儿写的好, 对这词儿。 他就注了意了。 不看便罢, 看完之后倒吸了一口冷气。 这是反诗啊。 好大的胆子。 跑到浔阳楼来提反诗来了。 就冲他写的这首诗。 就犯下掉头之罪呀。 哎, 别着急。 我仔细玩味玩味, 吧嗒吧嗒滋味儿。 他手捻着稀不楞登的胡须, 一边看着, 心里一边想。 自由。 曾读经史。 长成亦有权谋, 哼。 看来这个人自吹自擂, 还挺自负。 这是自夸其德呀。 后两句。 恰如猛虎卧荒丘, 潜伏爪牙忍受。 嗯。 环境不太好, 心情不太舒畅。 啊, 遇上点儿什么麻烦事儿。 自己把自己比作猛虎。 太有点自不量力了。 再往下看。 他年若得报冤仇, 血染浔阳江口, 犯病就犯在这两句上了。 我这小子还不服不忿呢。 要在江州闹事儿啊, 哼。 你也就是酒后浇愁, 说说狂话罢了。 这8句话说, 犯病还不算犯大病。 唯独后边这4句话。 心在山东身在吴哦, 山东人发配到这儿来了, 飘蓬江海漫插须。 这句没有病。 他时月随凌云志。 敢笑黄超不丈夫。 犯病犯到这儿了。 他年。 就指的不定哪年。 要随了我的心愿, 随了我的凌云志, 敢效黄超不丈夫黄巢, 是国家的叛逆。 造反的头子。 他还笑话黄巢那意思。 皇朝还不如他呗。 他折腾得更凶呗。 就这一句掉脑袋的罪。 掉脑袋的罪呀。 伙计把纸笔拿来。 哎, 来了来了。 伙计上来之后, 他照着墙上的字儿全写下来了, 写完之后一对没错。 揣到袖筒里问伙计。 我这诗什么人做的? 啊, 一个喝酒的客人做的。 此人长得什么模样? 呃。 一般般吧, 哎, 详细的说, 好好的想。 好像是昨天。 中午前儿来的。 这人能有30多岁, 没有40, 小个儿不高, 黑胖黑胖的。 浓眉大眼睛。 说话, 山东口音。 来了几个人儿啊, 就他老哥一个, 行了行了行行。 黄文炳一听, 嘿, 机会来了。 这回见着蔡九知府, 我把这事儿原原本本一说, 蔡九知府不定多高兴呢。 他就赏识我的才能, 我为朝廷算效了力了。 升官就在眼前。 你看这家多无耻。 40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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