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作霖单枪匹马赶奔八角台。 要给张景惠拔号。 正走到郊外, 突然身后窜出俩人来, 把手枪一举, 不许动。 可把张作霖吓了个不轻啊, 心中纳闷儿。 在我这一亩三分地儿, 这谁呀? 胆子可不小啊。 举起双手回头一看, 可把张作霖气坏了, 闹了半天, 是汤二虎和张世飞。 这唐二虎晃着大黑脑袋, 把嘴一咧, 兄弟。 把你吓着了, 切, 闹着玩儿, 哪有这么闹的。 倘若我把枪拽出来, 回手还击, 那可怎么办? 那你不能啊, 我的时候你听不出来呀。 说着话, 这俩人儿进了树林, 把马也牵出来了。 张作霖就问, 你们这是干什么? 先别问我们你干什么吧, 你连个招呼都不打, 一人一马, 你想干什么去诶? 我办点儿闲事儿, 你可拉倒吧, 我说, 兄弟。 还骗哥哥吗? 你那小心眼儿, 我们早猜着了, 是不是上八角台给豆腐酱出气去? 一语击中要害, 张作霖也不能说瞎话了。 张作霖说, 别吵吵, 大哥, 你算猜对了, 的确是这么回事儿。 你想? 张景惠在咱本地也有一号, 那是人物。 挨了欺负, 求咱们一回张嘴容易吗? 咱要不给人家办事儿, 咱算个什么东西呀? 咱们就得急人之难。 将来人家才能给咱们帮忙。 对, 我赞成。 这事儿啊, 如果我说了算, 我也得去给帮忙, 不过你这人也差点儿火候。 你得带几个弟兄啊, 起码我们哥儿俩你不能甩开, 是你张老疙瘩, 有能耐, 有计谋, 官儿也值, 胆儿也大, 但你别忘了, 红花还得绿叶福啊, 对不对呢? 张作霖点了点头, 是啊, 我总觉着这么点儿事儿, 用不着兴师动众, 诶, 这不行不行, 不行不行, 你带着我们哥俩也可能做你的帮手, 你没听张景会说吗? 那个叫洪庆春的黑大个子也不是好惹的, 手下有帮死党, 加在一块儿有200多人呢。 你一个人去了, 万一把事情弄炸了, 岂不捅了马蜂窝呀? 嗯, 你现在跟过去不一样了, 你是咱们保险队的大队长, 一家之主, 你要有个闪失, 我们怎么办? 张世飞也溜缝儿, 张作霖点点头, 大哥说的对, 要既然这样, 咱哥儿仨去吧, 诶, 对喽, 闹了半天, 唐二虎和张世飞看出张作霖的心意, 两个人暗地之中还打了赌了。 唐二虎对张世飞说, 你看没老疙瘩有心眼儿, 他说不管, 他肯定得管。 张世非说不能吧? 他怎么的也得跟咱商议商议, 你不能不能商议啊, 这老疙瘩可有主意了, 不信咱俩打个赌。 就注意留神, 看他上哪儿去, 诶, 果然把张作霖给堵上了, 这唐二虎张世飞陪着张作霖一边往前走, 一边闲谈。 把这个经过说完了, 张作霖大笑, 啊, 大哥。 看来您也够上老谋深算了, 诶, 那可不敢当, 不过有这么句话, 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, 贤良品格高啊。 我们经常跟你在一起怎么的, 还不得学点能耐, 都说我二虎, 我才不承认呢, 到时候我也会动脑筋。 一句话把张作霖、 张世飞都逗乐了, 张世飞说, 你甭白活了呵, 瞅你那个得意的劲儿, 咱去干什么? 去玩儿命去。 咱得听听老疙瘩到那儿咱怎么下手啊, 对对。 我兄弟, 你心里有数没? 张作霖点点头, 我打算如此这么办, 这么这么这么办, 你们哥俩听听怎么着, 不行, 行, 就这么办。 三个人边走边商议, 第二天到了八九台, 咱们说过八角台就是现在的台安县县城啊, 那个大镇子那个大呀。 南来北往, 四通八达呀。 人口都几千户, 密密匝匝好几趟大街。 尤其在那个时候, 南来北往的客商云集于此, 那商业非常繁荣啊。 别看那个年月老打仗, 老百姓生活过得不行, 但这个地方还是畸形的繁荣。 光那窑子妓院就上五六百架。 所以各行各业也跟着挺兴旺。 张作霖他们进了八角台, 从马上跳下来, 哥儿仨牵着马, 溜溜达达到了小十字街, 按计划先找店房住下。 明面儿的店房他们没住, 背街不显眼的小店儿, 他们包了间房。 伙计把马牵下去刷洗印令, 咱不必细说。 等他们到屋里喝着水, 张世飞过来了。 老疙瘩。 按照你的计划开始行动呗, 我去找人儿去, 去吧, 就把他领到这儿来, 我等着他诶。 张志飞上哪儿去了? 出了店房的门儿, 赶奔团练公所去找张景惠。 好在张志飞名儿挺大, 脸儿挺生, 他就走在街上, 一般人也不知他是干什么的。 他穿的衣裳也挺平常, 手枪在里边儿插着, 不知道的, 好像个买卖人。 张志飞到了团练公所, 站在大门这儿, 往里头探头瞧着, 一看, 里边儿出来俩人。 知道是保险队的队员, 张志飞先笑后说话, 哎哟, 二位, 二位, 辛苦辛苦啊啊啊。 你谁啊, 找谁? 诶, 敢问二位团连长张景惠在不在啊? 你跟他什么关系? 呃, 他托我办了点儿事儿, 捎了一批货, 我给捎来了, 呃, 樊老, 二位能不能给我通报一声? 等一会儿吧。 这俩人陌生回去了, 时间不大, 张景惠晃着肥大的身躯, 蔫头耷了脑, 在里边儿出来了。 我多能叫人给我捎过货呀, 这简直都没有的事儿。 他我。 到了门前, 他一见张志飞有点儿眼熟, 叫不出名儿来, 他, 您找我? 张世飞拉了他一把, 到了没人之处, 我说, 张团连长, 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。 咱俩见过呀。 在赵家庙保险队的队部, 哎呦呦哎呦呦呦呦, 该死该死, 您叫张世飞呀, 诶对对对, 想起来了, 您怎么到这儿来? 第一边儿上。 我们大队长张作霖来了。 要给您报仇出气, 是啊, 在哪儿呢? 随我来。 张景惠回头看看, 没人跟踪盯梢, 这才放心, 拐弯抹角进了店房了。 跟张作霖一见面儿, 四只大手握在一起, 哎呀, 张景惠感动的不得了, 张队长, 你真是茅房拉屎脸儿朝外的人呢, 你真给我帮忙来了? 对, 带了多少弟兄, 就我们三位三三。 少点吧, 不少。 逢强智取玉弱活禽呢? 咱不硬碰硬, 两败俱伤有什么好处? 对待这组人, 略施小技足矣。 可也是, 那么张队长, 您打算怎么办? 张作霖没说之前叫张世飞在外边儿巡逻, 以防旁人偷听, 让二虎拎着枪在旁边警戒着, 他跟张景惠压低了声音, 两个人商量。 张作霖就说, 我听说。 你们这地方明天。 四月初八是庙会啊, 药王庙的庙会。 听说还挺热闹, 哎呀, 热闹的不得了啊, 你没看我们本街上店房一般都住满了, 都来逛庙了。 你那个仇人洪庆春去逛会不逛啊? 哦, 我们团练公所都定好了, 大家都去给药王爷烧香, 另外呢, 还想借这个机会抽点捐款。 嗯。 还有什么举动没有? 哎, 哎呀, 这就不好说, 诶, 有啊, 我们从营口接了戏班子了, 都是名家, 好家伙, 不管文场武场, 那非常硬啊, 明天还要在药王庙的戏台唱大戏呢。 是吗? 如果是那样的话, 洪庆春肯定得来看戏啊, 肯定的, 我陪着他, 你告诉我他长得什么模样? 就可以了, 大个子挺黑, 像半截子黑塔似的, 不, 你这么说不行。 以免误会啊。 这么办? 明天他要去看戏, 我也看戏去, 你不是陪着他吗啊? 你陪着他的时候, 你注意我。 你用手指挥指挥他。 你就甭管了, 就把他交给我了, 那好吧, 哎呀, 那可危险, 你放心。 万无一失。 包到我身上了。 过后你就假作不知。 谁知谁干的? 一问三不知, 神仙怪不得记住了吗? 诶诶, 记住了, 不过你可千万留神啊, 他手下有一拨死党啊, 走哪儿跟哪儿那玩意儿, 您这一枪要击不中他, 让他们反扑过来可够瞧的。 嗯, 我没说嘛, 我早都安排好了, 你放心吧, 一言为定。 留张景惠吃饭, 张景惠没吃, 千恩万谢, 他告辞走了。 张作霖跟二虎张志飞在这儿过了一夜, 到了第二天, 他们刚起来, 这店房就像开了锅了似的, 走了走, 算算算, 快点儿, 晚了, 不赶趟儿了, 快快快快走点, 今儿个还太热闹了, 就听细节, 看戏去, 走走走, 快点, 火了火了, 火了火火了, 算账算账算账。 他们三个人草草的用过了早饭, 也算了账了。 牵着马, 随着人流赶奔八角台的正东。 离这大阵不到3里地, 那是个大急事啊。 这地方才热闹呢, 尤其今天是药王爷的庙会, 逛庙那个人呢, 数以千计。 哥儿仨随着人流先到药王庙, 其实很扫兴。 小面儿不大。 就一间大殿。 人多挤不进去, 都在外边儿烧香磕头, 香烟缭绕啊。 再看本地的保险队, 团练公所的人在这儿还收税呢。 这个机会他们能错过吗? 想方设法盘剥百姓。 两旁摆摊儿的, 设点儿的一样挖不到边。 他们一看, 这庙没什么溜达的, 他也没烧香。 转了这么一圈儿, 赶奔戏台, 就对着药王庙的对个儿有个大广场, 戏台早就搭好了。 用芦席搭的棚。 滚脊翘檐儿挂着一对红灯, 还挺壮观的, 用大厚木板搭的台子。 下边四梁八柱, 上头挂着幔帐, 出将入相, 哎哟, 这个人底下把他挤的了不得呀。 不过前边儿有绳子拦着。 离戏台最近的头一排, 摆了一溜桌子, 铺着白台布, 后边一拉溜, 全都是椅子。 给本地士绅准备的, 沾官气儿的, 坐到这儿, 老百姓得靠后。 也有保险队的人和本地的团丁维持秩序, 吆五喝六, 哇啦啦啦啦啦, 也听不出个个数来。 张作霖告诉汤二虎, 张世飞, 你们俩牵着我的马在外边儿巡逻放哨。 一个在左, 一个在右。 我挤到人群里干我的活儿, 注意呀, 我知道。 哥儿仨分了手了。 张作霖把衣服掩了掩, 斜着膀子往里挤。 就挤到前边去了。 离饭桌这地方也就是三四丈远。 他个儿小。 在后头敲着脚往前边儿看着, 这会儿戏还没开, 台上空无一人, 张作霖是耐心等待。 哎呀, 等了能有半小时吧, 唱戏的来了。 昨天已经装好了台了, 这演员们坐着大车从人群之中穿过, 老百姓就喊, 来了, 来了, 看, 快看。 张作霖也扫了一眼, 人多也看不清, 演员们早都化好妆了, 有的呢, 就穿着戏台上的服饰。 特别吸引人, 一直拉到台后, 顺着梯子, 人家上了后台。 紧跟着家伙点儿一响。 这就要开戏了。 都说头三出没好戏, 这话不假, 这叫电场的戏在这儿。 后主道锣鼓一响, 先跳加官。 这个加官呢? 呃, 就是吉祥如意的意思, 也是个电场戏, 就一个人儿, 带个假琏儿, 乌纱蟒袍黑缎儿靴子, 手里边儿拿个单挑, 上面四个字儿天官赐福, 晃着脑袋在台上晃晃摇摇, 窜窜跳跳。 就这样也吸引人呢, 男女老少纷纷往前挤呀, 哎哟, 等着看这戏呀, 这几年兵荒马乱, 一直没唱大戏。 要不人家团练公所约来的人能一饱眼福吗? 人们感觉到这比过年都热闹, 所以个个是兴高采烈。 正在这时, 马褂銮铃的声音有人一喊, 闪开, 闪开, 咚咚, 正大。 张作霖回头一看, 从团练公所那儿, 马队来了。 能有50几匹马。 为首的两匹大黑马并肩坐着, 俩人下垂手, 这位肉头肉脑好像个大面包。 就是张景惠。 挨着张景惠这个人, 40左右岁儿, 那张大黑脸, 黢黑黢黑的。 要不知道寻思他是非洲人呢? 大厚嘴唇翻翻着。 脸上还有一道横疤, 也不知从哪儿弄的。 日本战斗帽在脑袋上戴着。 穿青挂皂, 下边蹬着一双马靴, 还带刺马针, 腰缠子弹带, 挎着双盒子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