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永江不乐意受日本人的窝囊气。 辞职不干了。 买卖也干不成。 教书教不成怎么办呢? 他有学问呢, 靠着卖字画谋生。 想什么就写点儿什么, 什么名人的警句, 古人的诗词。 有时候作作画。 卖那么几张啊, 勉强着糊口, 但是金州一带那是日本人和俄国人绝住的地区, 特别乱。 王永江不乐意在这儿呆着, 把家属安顿安顿他到辽阳来了, 投靠一个同窗的好友, 本家的一个叔叔, 叫王大忠、 王举人。 到了辽阳之后, 就住到王大忠他们家了, 可老王头儿这人非常好。 从来不嫌贫爱富, 知道王永江有学问, 就让他住在家里头, 我呢, 在衙门里头给你运动一个差事, 或者给你拿点儿钱, 你做个小买卖。 养家全小还是不成问题的。 但是都均遭到王永江的拒绝。 王永江说, 我在您家有一席之地。 能遮风避雨, 我就感恩不尽了。 我既不想当差, 又不想做买卖, 我就打算卖字画, 这玩意儿他省心。 多少了都没有关系。 后来王大中发现这王永江非常固执, 也就不勉强了。 他每天王永江。 都到怀王寺前面前来卖字画来。 今天是巧遇张作霖。 可两个人一见如故, 越说越投机。 他发现张作霖虽然没有什么文化, 水儿, 说的都是白话, 但是性情豪爽, 知出之入。 办什么事情干净利索, 脆? 这才叫江湖豪杰呢, 王永江从心里往外那么钦佩他, 这酒一入肚, 话匣子一打开, 那就什么都聊, 就有点儿忘乎所以了。 从私人的事儿谈论来谈论去, 谈论到国家了。 张作霖说, 我还当过兵, 我到高丽国去了将近一年哈, 大仗小仗打了好几百次, 什么釜山大战、 崖山大战, 呃, 平阳大战, 我都参加了。 王永江觉着新鲜, 刨根问底儿就问张作霖, 边讲经过边骂啪的里马巴子这些当官的。 都是威刀必剑, 贪生怕死之辈呀, 老子在前边儿流血呵, 他他跑了, 就拿那叶志超来说, 他算什么大帅呀, 天天的跟大烟打交道, 每天泡高的娘们儿, 这小子他是老不死的。 由于他贪生怕死, 六路大军全都失败, 浩浩荡荡30多万中国军队打不过6万小鼻子。 你说可恨不可恨, 可话又说回来了。 咱们芝麻粒儿斗大的官儿能管得了吗? 能左右得了形式吗? 这就叫天子无福民遭难, 生到这个年头啊, 倒了8辈子血霉了。 这家在饭馆儿大山大叫的, 旁边吃饭的人一听不是, 快走。 人家都说这个休谈果正, 莫论人非呀。 这家是干什么的? 在这儿谈这套话, 这要叫官面听见还得了吗? 都替他害怕, 胆儿小的算了, 让他躲了。 张作霖毫无觉察, 嘴牙冒白沫子, 还讲呢, 嘿, 我这这年头啊, 就是胳膊粗力量大的持枪, 我听一个耿先生跟我说过, 弱肉强食。 那谁胆儿大, 谁敢干, 谁就吃肉, 谁胆儿小, 谁不敢干就吃屎。 这年头也找不着个理, 你说是不? 王永江点点头。 英雄所见略同啊, 我也颇有同感。 王永江说着说着, 忽然想起件事儿。 我说, 恩公, 你什么时候离开辽阳? 呃, 吃完饭咱就分手啊, 我还有一大堆事儿等着办呢。 那你这么带这些话也不方便呢。 这样吧, 我回去呢, 给你取一只木箱啊, 小巧玲珑, 给你封在里边儿, 你往马上一搭, 他不方便的多吗? 诶, 当然可以了, 多谢多谢, 还是您想的周到。 王永江下楼啊, 上王举人家给取箱子去了, 嗯, 他走了。 楼上就剩个张作霖, 张作霖这阵儿酒足饭饱了, 就等着王永江回来再接茬谈呢。 正在这时, 就听见楼梯一阵的响动, 咚咚咚哒咚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。 张作林一愣, 怎么回事儿? 回头一看, 坏了。 辽阳州衙门巡捕房来的人。 大巡捕范乃忠领着十几个人冲上来了。 不容分说, 呼啦超把张作霖就给包围了。 这, 范乃忠就问。 你是哪儿的人呢? 诶? 张作霖有点儿害怕了。 腰里头有枪啊, 你说你是好人行吗? 好人有带这玩意儿的, 但是张作霖身经百战, 经验丰富, 心里乱, 表面挺镇定。 往椅子背儿上一靠啊, 你是干什么的? 干什么的? 辽阳州巡捕房的总巡捕。 把手举起来。 张作霖不得不举呀, 人家把这膀子给他架住, 头上脚下这一搜呀呀。 这, 这腰里揣的是什么称? 把手枪给拽出来了。 再一番, 还有三粒子弹呵。 我瞅你这小子, 贼眉鼠眼就不是好东西吗? 你竟敢在酒犯茶肆大骂朝廷, 蛊惑人心呢? 嘿嘿, 看你的样子就不是好饼。 闹了半天, 你是土匪。 带走。 把张作霖摁到饭馆的楼板上, 单三扣, 双三扣, 哪扣不仅用脚蹬, 哎呦哎呦喂。 给勒上了。 这要到衙门里头就得收了啊, 推推拥拥。 离开饭馆儿。 看热闹的老百姓啊。 大家纷纷议论, 坏了, 看着没非出人命不可。 这位是哪儿来的? 谁知道啊, 他跟那卖画的在一块儿吃饭来的, 有胆儿大的在后边跟着。 刹那间, 这个消息就传开了。 张作霖一边往衙门走着, 一边心里胡思乱想, 完喽, 完喽。 我就不死也揭掉一层皮呀, 我不是没打过官司。 那时候在海城, 我蹲了还不到一个月, 他就把我打毁了, 给我。 这阵儿我身上还带颗枪, 他们非得追根寻源问怎么回事儿不可, 我要一说实话, 我就掉脑袋的嘴。 这怎么办? 到了辽阳, 人生地不熟, 把这条命搭到这儿了。 他心里正想着, 到了衙门。 1进州衙。 那范乃忠先进了班房, 把他提了进来, 靠墙角站来站, 啪啪。 上他俩嘴巴底咣咣就两脚。 人要到了这一份儿上。 那就得听别人摆布了, 你有天大能耐施展不开呀, 张作霖乖乖的在墙角那站着, 3粒子弹, 枪在桌上放着。 这饭乃中还抽洋烟, 羊烟卷儿点着了, 说吧, 按你们的行话, 你是哪个山头的, 哪个柳子的? 叫什么名字? 家乡住处, 贼窝子在哪? 同伙都是谁? 有多少人, 多少颗枪, 多少匹马, 说说张作林心说呀。 我什么也不能说呀。 要跟你说点儿实话就完了。 听到这儿, 张作霖一晃头, 大人。 您屈枉小人了。 我是个鞍善的良民, 我, 我是做买卖的, 是, 是什么? 有带手枪做买卖的吗? 他是这么回事儿, 这手枪是我捡的, 在哪儿捡的? 呃, 在黄沙陀道边儿捡的, 也不知道谁扔的, 里边儿还有几粒子弹, 我挺喜欢这玩意儿, 我就带到身上了, 正想交给官家呢, 诶, 被您发现了。 这是以往的实情, 哎呀, 嗨嗨嗨, 真能白话呀, 你还怎么那么巧, 你这行人儿我见得多了, 不打你, 不给你梳梳皮子, 你是不能说实话, 去去去, 把老虎凳开, 咱这屋就收拾他。 张作霖光听说老虎凳没适应过, 脑袋瓜子嗡嗡直响啊, 心说这种刑具特别厉害, 一给上上, 两条腿就废了。 一会儿大板凳抬来。 绳子拿来了, 铁箍取来了。 就要收拾张作霖。 诶, 正在这时候进来一个当差的。 总巡捕, 有人找您告他, 没时间, 王举人找您啊啊啊, 等等一会儿啊, 让这小子好好想想, 我现在办点儿事儿去, 回来接茬问你, 你要不说实话, 我就把你废了。 范乃忠挑帘栊出来, 到院儿里一看呢? 站着俩人。 一个50多岁上年纪的老人, 那不是旁人, 正是辽阳鼎鼎大名的才子王大中、 王举人, 后边儿跟着俩人儿, 旁边那位就是卖字画的王永江。 因为王永江回去取箱子去了, 见着王大中挺高兴, 说今天我这画遇上识货的都卖了, 那人包圆儿了。 王大忠一听, 高兴好嘛, 我说这位有多少钱呢? 都买去了五十两纹银。 我打算好好给他包装包装, 他在那胡家楼饭馆等我, 我回来取箱子来了。 说完, 他拎着箱子就往外走, 到了胡家楼饭馆儿, 一打听, 啊, 张作林将人抓起来了, 送到州衙去。 哎呀, 王永江一跺脚, 这么好个人, 要到了州衙, 那非死不可呀, 反回头, 他又找王举人王大忠, 没说吗? 这个王大忠王举人心地良善, 对现实也颇为不满呢。 听王永江这一说, 老头儿站起来了, 走, 跟我到衙门。 我去要人去。 就这样带俩跟班儿的来到州衙, 都是本地人。 像这个巡捕房这些人儿。 到处卡油。 在王大中的眼前, 那不如一条狗, 逢年过节给人拜年, 去人家赏点儿银子, 大事小情, 跑前跑后的。 谁不认识王举人? 张嘴就得叫老太爷子。 要没人家养不肥自己。 范乃忠出来一看, 哎呀, 老天爷子, 您怎么这么得闲呢? 快, 快到屋里头, 不不。 你到这边来, 我有几句话跟你说, 诶, 您吩咐吧, 什么事。 乃忠啊。 我听说你刚才在胡家楼饺子馆儿抓了一个人啊, 啊, 胡子。 我, 我刚要过堂, 您老人家来了, 怎么知道他是胡子? 他身上带着冒烟的家伙, 还有三粒子弹。 安善良民有带这玩意儿的吗? 出来, 胡子。 哎。 哪种啊, 咱爷们儿处的不错。 可以说子一辈父一辈的交情, 我拿你当个孩子。 不管办什么事情, 不要干得太绝了啊。 你看这年月, 兵荒马乱。 究竟落到哪一步, 谁也猜不透。 所以人人自危, 得给自己留条出路, 就即使这个人真是胡子。 也不见得都是坏人呢。 你没听说那句话吗? 大道亦有道, 读书成不消啊。 这胡子当中好人也有, 念书的人当中败类也有。 难道说官府里都是好人吗? 嗯? 再者, 一说他就是胡子, 到了咱们辽阳, 他不没作案吗? 他不就是在饭馆吃饭说几句闲话吗? 老贤侄无处不为人, 高高手把他放了就得了, 他结婚去。 老爷子, 这这这这事儿怎么。 你很为难吗? 现在不就你说了算吗? 还没立案呢, 知州大人, 通判大人都不知道呢。 那么你一句话不就完了吗? 你可以说查无实据。 教育之后就把他释放了。 这有什么? 王举人说到这儿, 从小跟班儿的手里头接过一包银子, 往前一递, 老贤侄, 你挺辛苦的, 这点儿钱拿去换双鞋穿吧。 他这回范乃忠接过来, 沉甸甸的打开一看, 雪花白银50两, 诶, 当时就变了, 我没短了, 花您的钱, 您看您又破费拿着吧。 叫别人看见不好啊, 假如哪个弟兄你觉着不保靠, 到我那账房去支钱去。 花钱买大家的口言, 不能叫你为难。 夜长梦多, 把这放了得了, 好嘞, 您说的真不假, 救人一命, 胜造七级浮屠, 是是是是这么回事儿。 你看, 钱通神落。 范乃忠一转身回来了, 到屋一摆手, 放了, 放了, 放了, 放了。 张作霖一听, 是说放了。 是要枪毙我是怎么的? 结果把绳解开真给放了, 把枪子弹都给他了, 拿着, 你在哪儿捡的? 我没说在黄沙驼道边儿送回去, 在哪儿捡的扔哪儿。 好人, 谁拿这玩意儿再走一会儿, 把自己给伤着呢啊王厚, 多家注意在酒犯茶肆不要胡言乱语, 祸从口出, 病从口入, 懂吗? 啊, 我懂我懂, 滚完了, 您说这事儿, 说大就是大了, 说小就是小话。 张作霖等离开班房出来, 才知道怎么回事儿。 哎呀, 跪在地上给王大忠磕头。 王大中把张作霖请到家里头, 沏了壶水, 边喝水边谈。 打这儿之后, 张作霖在辽阳算交了过命的朋友。 跟王永江就这么相识的。 可帮到快完啥的时候, 张作霖起身告辞, 老人家, 我得走了, 我身上还有不少事儿需要办呢。 诶, 好吧, 你那匹马我也派人要回来了, 已经印六好了, 鞍子也备上了, 你赶紧离开此地吧, 往后多加谨慎, 多谢恩公。 慈悲, 王大中往外走, 王永江在后头送, 一直送出东关去, 这才洒泪分别。 到后来, 王永江投靠了张作霖, 在张作霖手下做过督军公署警务处处长、 天省警察厅厅长、 奉天省财政厅厅长、 东三省银号督办。 王永江, 那是张作霖的智囊和左右手, 特别是理财的能手。 为什么张作霖兵强马壮腰杆那么硬? 就因为有钱, 钱从哪儿来? 除了帝国主义支持之外, 全靠王永江给他理财。 不然的话, 张作霖也不敢发动两次直奉大战, 这是后文书, 咱暂且不提。 张作霖离开辽阳, 骑车马一边儿往前走, 一边儿高兴, 哎呀呀, 真应了说书先生那句话了, 我说福大命大, 造化大, 逢凶化吉, 遇难呈祥啊。 快点儿回家, 这趟出门儿太不吉利了, 处处是坎儿。 大概我离家那天呢, 这日子不好, 张作霖非常迷信呢。 可是日落西山的时候, 他离开辽阳的这阵儿, 离开辽阳正往前走着, 天已经擦黑了, 哎呀, 就听见河水响动。 太子河南路。 张作霖, 听说这边有个铺子叫徽宁浦, 那边有个铺子叫康家铺, 我得过河呀, 不然的话到不了家呀。 哎呀, 过河还得有船呢。 张作霖从马上跳下来, 牵着马在河边溜达, 您说怎么那么巧? 真有一只小船? 摆船的人正坐在岸边儿吧嗒吧嗒抽旱烟呢。 张作霖一抱拳, 朋友。 麻烦麻烦给我摆渡过去怎么样? 这人回头看看。 太晚了, 今天不行了, 哎呀, 不算太晚, 你只要把我摆渡过去, 我多给银子也就是了。 这人合计合计, 又看看张作霖, 我传小, 你这还马还人, 一次过不去, 那行啊, 分两匹, 你先把我的马渡过去再拉人, 不一样吗? 那你得给2趟钱, 那当然了, 我给4趟的钱, 张作霖就不怕花钱, 说着话, 伸手拿出块银子递过去了, 怎么样, 够不? 只要平安摆渡过去之后我还有赏钱, 好嘞。 这人见钱眼开, 把银子揣到怀里, 头把旱烟磕到了, 瞧烟袋锅儿, 往袋子上一别, 我先渡你的马, 帮帮帮忙啊。 张作霖把马牵到小船上, 这人摆到对岸。 挺长的时间, 这叫黑了, 船只没过来, 在摆渡, 张作霖, 张作霖不会水啊, 上了小船之后直晃悠, 使船的人就说, 蹲下蹲下, 你这一晃悠, 船在靠篓子呢, 淹死他是淹不死啊, 那挺冷的, 受那个羊罪, 你蹲下, 手扒着床帮诶。 张作霖蹲着, 伸出两手, 扒着船帮, 晃晃悠悠离开岸了。 太子河这块儿的河面宽有三里地呀, 一片汪洋。 张作霖瞅着都有眼晕, 这小船一起一伏的。 正好到河心, 小船一打, 行不走了, 嗯。 张作霖就一愣, 回过头去看驶船儿的, 就见这位把小烟袋拽出来了, 装好了烟啪嗒打着了。 朋友, 船家不打过河钱, 听说唱戏讲鼓, 大概你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吧? 诶, 先付钱吧, 我钱不给你了吗? 是啊, 你不是说加倍给吗? 啊啊, 对对对对啊, 有钱。 张作霖一瞅这小子不怀好意, 掏出一块银子往前一递, 够了吧, 这位掂量掂量, 嗯, 这年月东西都涨价, 这点钱也算不了什么呢, 再回回手吧, 诶, 好嘞。 张作霖又挥了挥手。 可这小子瞅了瞅俩眼, 贼光四射, 最好你把你兜儿那个全给我留下, 你看怎么样呀? 张作霖心说, 这水贼这是干这玩意儿, 我就是干这玩意儿的, 他比我还横啊, 啊, 劫我, 张作霖真想掏出枪来把他定在这儿, 又一想, 别扭。 这离着辽阳不太远了, 我在辽阳又犯过一回案, 人家好不容易把我要出来的, 我得把人给打死或者打伤, 为这事儿再进官府, 那可就出不来了。 张鹤林想到这暗器暗爹。 把银子口袋拿出来了, 404

404,您请求的文件不存在!